2024年6月，华容县团洲乡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很久。刚入7月，本是“双抢”的关键节点，杨新丽正准备下地干活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“涨水了”。她跑到窗边一看，洞庭湖的水正在往街上漫。黄浑的水裹着树枝和塑料袋，一直往门缝里钻。
她急忙开始收拾东西。衣服、银行卡、烟草证，全都塞进包里。刚跑到门口，水已经没过了小腿。她踩着水往高处跑，这时突然想起店里的狸花猫。早上它还趴在货架上玩饼干，现在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。她喊了几声“小八”，但水声太大，盖住了她的声音。她只好跟着人群，继续往安置点走。水涨得很快，只用了半天就淹到了二楼。杨新丽站在安置点的高处往家看，她家的杂货店和旁边的房子都泡在水里，只能看见屋顶。她感觉“天塌了”——这个守了十年的小店，货架被水淹过，平时摆得整整齐齐烟酒零食，全都泡在浑黄的泥水里。撤离时，她紧紧抓着被水打湿的背包，看着窗外的浑水把店门拍碎，眼泪和雨水一起落在手机屏幕上。
楼顶上的七天
（顾客和杨新丽的小猫）
洪水把团洲乡困了七天。到了第五天，有人对杨新丽说，好像看见她家屋顶上有只猫。她赶紧扶着栏杆望过去，真的看到一个灰影子蜷在瓦片上。那就是她的狸花猫，毛被雨打湿了，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。那些天，“小八”没有东西吃，只能舔屋顶上的雨水。风大的时候，它就躲去墙角。雨停的时候，它会伸长脖子朝街上张望。等到水开始退了，杨新丽跟着救援队的船回家。船刚靠近屋顶，“小八”就听见她的声音，“喵”地叫了一声，摇摇晃晃地走过来，把爪子搭在船边上——它瘦了很多，但眼睛很亮。杨新丽把它抱进怀里，猫的身体还在发抖，却用头蹭着她的手。客户经理吴勇在旁边安慰道：“这猫真坚强，我们也要像它一样。”
泡在水里的店
（团洲洪水现场）
水退之后，杨新丽的店里全是泥。推开门，货架倒在地上，烟酒和零食都被水泡得发胀。墙上的招牌掉了一半，地上的泥浆能埋过鞋底。“小八”蹲在门口，看着乱七八糟的店面，尾巴垂了下来。岳阳市华容县烟草专卖局（分公司）的客户经理吴勇跟着她走进来，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，一边看一边写：“货架坏了6个，卷烟冲毁约50条，酒冲走20件，柜台全部冲走。”他把笔记本递过来说：“现在公司有救灾帮扶政策，我已经帮你报上去了，补贴很快就能到。”接下来的几天，吴勇带着华容县局（分公司）的志愿帮扶小队和杨新丽一起清理店铺。他们把泡坏的货物搬出去，堆在街边的空地上；用高压水枪冲洗地上的泥，冲了三遍，水还是黄的。“小八”也在旁边帮忙，不时用爪子扒拉地上的塑料袋。
清理到第三天，志愿小队送来了一组崭新的卷烟柜台。他说：“这是单位发的救灾物资，先把还能用的东西摆起来吧。”杨新丽看着工人装好货架，又把没被泡坏的纸巾和肥皂摆上去，心里慢慢觉得有了力气。她对吴勇说：“等店收拾好，我想开一个更大的超市。”
工地上的“补给站”
（杨新丽店铺工地建设现场）
杨新丽没有只说空话。她用政府的救灾款和自己攒下的钱，在政府统一规划的空地上开始建新超市。洪水退去后，她找来施工队，运来钢筋和水泥，打算盖一栋两层的店。吴勇经常来工地。他帮杨新丽联系了附近的建筑队，让工人来她的老店买水和烟。又帮她申请了“便民零售点”的牌子，这样老店还能卖些手套和安全帽。现在的老店，一边摆着烟酒零食，一边放着劳保用品。工人们下班后，都喜欢来这里坐坐。一天中午，吴勇过来时，看见杨新丽正在老店门口给工人泡方便面。锅里的水烧开了，冒着白汽。“小八”蜷在旁边的纸箱里，看着工人们端着面蹲在地上吃。杨新丽擦了擦汗说：“工人干活累，泡碗面能歇一歇。”吴勇看着她。她脸上沾了点水泥灰，眼睛却带着笑，亮亮的，就像当时屋顶上那只猫的眼睛。
新超市的地基打好那天，杨新丽在老店摆了几瓶饮料，请工人和吴勇喝。她指着工地上搭起的钢筋架说：“等这栋楼盖好，我要把货架摆得满满的，还要添一个冷藏柜，卖新鲜的肉和菜。”吴勇接过饮料说：“肯定能成。”风从街上吹过来，带着工地的水泥味，也带着老店的烟火气。“小八”跳到杨新丽脚边，蹭了蹭她的裤腿。它现在胖了一些，毛也顺了，有时还会跑到工地上，蹲在钢筋架旁边看工人干活。杨新丽轻轻踢了踢它的爪子，说：“你也是个有福的，跟我一起熬过来了。”
慢慢亮起来的日子
现在的团洲乡，街上的泥已经清理干净，路边的树也长出了新芽。杨新丽的老店每天开着门，门口“免费热水”的牌子擦得发亮，经常能听到店里传来工人们的笑声。
吴勇每周都来。他帮杨新丽清点货物，教她使用双屏机盘点库存，杨新丽学得很快，现在已经会用双屏机查库存，还能帮工人代收快递，老店越来越热闹。新超市的墙砌到一半那天，杨新丽站在工地上，看着墙上的窗框，忽然想起洪水刚退的时候。那时她蹲在屋顶上，抱着瘦得发抖的猫，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。现在她看着工地的钢筋水泥，看着老店里的灯光，看着“小八”在阳光下打滚，忽然觉得，日子就像这栋正在盖的楼，一天天往上升，一天天变亮了。傍晚的时候，吴勇要走，杨新丽把他送到路口。夕阳落在工地上，把钢筋架染成了金的，“小八”跟在后面，踩着他们的影子走。杨新丽挥了挥手，吴勇也挥了挥手，走了老远，还能看见杨新丽站在路口，旁边的猫蹲在她脚边，像团小小的光，跟着她一起，守着慢慢好起来的日子。
灾难会留下伤疤，但这里的人，永远选择在伤疤上种出春天。那些没能冲垮我们的，最终都成了生长故事的养料。
（通讯员：周敏琦）
责任编辑：赵家豪
